文 任儒举

【作者简介】任儒举，男，1964年生，系中国散文家学会会员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，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从事文学创作，先后在中国作家、中国报告文学、中国散文家、芳草、长江丛刊、都市小说、当代闪小说、精短小说、中国故事、故事世界、北方文学、铁军、今日湖北、中国旅游报、中国环境报、金融时报、湖北日报等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200余万字。其中短篇小说《哥们.狗们》收录在湖北作家走乡村“湖北乡土小说集（2013年卷）”散文《玉龙温泉，演绎千古神话》收录在湖北旅游散文集“灵秀湖北（2012卷）”著有长篇纪实文本《张体学在随县》一书（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年出版）其中杂谈“皇帝·女人·贪官”获2008年湖北楚天广播电视文艺奖。中篇小说“以亲换心”获第五届编钟文艺奖。散文“激情燃烧的岁月”、“车云茶道”分别获2009年、2012年随州市曾都区神农政府文艺奖。现任随州市《编钟》杂志副主编兼编辑部主任，随州市作家协会秘书长，随州市曾都区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。

黄鳝与蛐蟮的对话

黄鳝在洞巢里睡觉，醒来觉得肚子有点饿，它伸了个懒黄鳝腰，打算出来找些吃的，这时它发现了一条蛐蟮正悬挂在洞口，扭曲着鲜活的躯体，似乎在向它炫耀这是世界上最可口的美味佳肴。哈哈！这不是瞌睡来了遇上枕头吗？黄鳝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住了蛐蟮，突然就觉得腮部有剌痛感，想松口退出这该死的蛐蟮，但为时已晚，它被渔夫粗暴地拖出洞外，扔进笆篓里。离开了水的黄鳝就更惨了，不仅饿的难受且又渴的难受，而渔夫却管不了那么多，把它凉在岸上，只顾忙于捕杀它的同类去了。黄鳝无计可施，它只有呆在笆篓里哭的份儿。 ­

不知过了多久，黄鳝的哭泣引起了正在笆篓下松土的蛐蟮的好奇，它慢慢地蠕出地面，就看见那条可怜的黄鳝蜷缩在笆篓里大放悲歌。立马就明白这准是哪个利欲熏心的渔夫干的好事，而做这种事是少不得它的同类（蛐蟮）作诱饵的。老实说，蛐蟮对黄鳝并无好感，这家伙平时好吃懒做，且总是与蛐蟮为敌、逮住了活该！ ­

蛐蟮本来有些幸灾乐祸。但看见黄鳝哭的那么伤心，就有了那种兔死狐悲的疼痛，它想安慰黄鳝几句，但又不知从何说起，踌躇再三，它还是主动地开了口，于是，这里便留下了黄鳝与蛐蟮的一段颇为发人深省的对话。 ­

蛐蟮：黄鳝先生，你好逸恶劳、深居简出，怎么今天落到这般田地？ ­

黄鳝抹了一把泪水，抬头从笆篓缝隙看见是一条蛐蟮，要在往常这送到嘴边的尤物它会毫不犹豫地张嘴干掉的，可是，眼下已身陷囹圄，落水的凤凰不如鸡，它强忍着饥饿，使劲地吞了口唾沫，有些老羞成怒： ­

去你的，小屁虫，明知故问，要不是你们害我，我还在洞穴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呢。说完又悲从心起，呜咽起来。 ­

蛐蟮：你真是狗咬吕洞宾，不识好人心，反倒说起我的不是了？ ­

黄鳝：本来就是么，要不你们甘作诱饵，我岂能上那渔夫的当？ ­

蛐蟮：说话得凭良心，我们不分白天黑夜松土劳作，招谁惹谁了，只怪你自己经不起诱惑，我是一番好心，见你可怜，才动了恻隐之心的呀！ ­

黄鳝：看来我是错怪你了，也是，你们和我一样可怜，应该说渔夫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啊！ ­

蛐蟮：是啊！我们为他们辛勤耕耘，为他们义务劳动，而他们为了获取更多食物，欺我们软弱，又从土里把我们翻出来勾引你们，所以我们都是受害者呀！ ­

黄鳝：谁叫我们都是是弱者呢，人类真是太残忍了。他们根本不顾我们的死活！ ­

蛐蟮：你好像很了解人类？

黄鳝：是的，我最早也是人类的一分子，只因我一念之差，被贬成鱼类，作了他们的口中之物的。 ­

蛐蟮第一次听说黄鳝是人变的，它很感兴趣，就怂恿黄鳝继续讲下去。 ­

黄鳝：蛐蟮兄弟呀，你不顾高温酷热、来和我这个行将死去的朽物聊天，看在你这么善良的份上，我就讲讲我的不平凡的经历吧。 ­

蛐蟮：鳝之将死，其言亦善，我洗耳恭听！ ­

黄鳝：在很早很早以前，我也是一介渔夫，我的名字叫黄善，那时我住在长江流域的一条叫做汉水的河边，为一个名叫芦苇的河霸打工，因我生性善良，怜惜生命，在打鱼捞虾的过程中，时常碰见幼鱼幼虾这些个小小的生命，它们的身体尚未发育成熟就被狠心的渔夫捞上岸去，我于心不忍，便偷偷地放生。但我这样做却瞒不过河霸芦苇的眼睛，因为每次打鱼回家都是要过秤的（我们拿的是计量工钱），每回我的数量最少，芦苇先是骂我无能，后来他就从中瞧出端倪，认为我这样做不仅影响了他的收入，还有可能影响其他打工者的情绪。于是他就毫不犹豫地炒了我的鱿鱼。

蛐蟮：哦！原来你也是善良之辈呀，我也许错怪了你。 ­

黄鳝：是的，请不要打断我，让我继续说下去！

蛐蟮：好的。 ­

黄鳝：我被芦苇逐出家门，孤身一人，难以为生。后来，我流落到汉水的下游，那里有一个渡口，因为没有船只，过往行人很不方便，特别是一些老弱病残、妇女儿童，渡河只有靠人工来背，干这事有几分下作，一般人是不会干的，而我那时已走途无路，又想到这也是行善之举，因此我就干起了这个营生。

蛐蟮：不错！这活虽然累点，但收入肯定可观！ ­

黄鳝： 错！我干这事不是为了赚钱，一方面是为了糊口，另一方面还是为了积德，我在这个渡口背了几年的人，没有收过人家一分钱，这些人多半是走亲戚的，身上少不得带些礼品，背一趟过去给个馒头或糕点什么的让我充饥即可，到了冬天，有些善良的老人见我衣着单薄，就施舍些衣物，我就这样在河边搭了个人字型草棚，经年累月地在这儿背人过河！ ­

蛐蟮：后来呢？ ­

黄鳝：后来呀，我的行为感动了上苍，感动了玉皇大帝，他觉得人间还有这等乐施好善的人，真个是难能可贵。于是，他就派了观音菩萨来考察，要是果真如此就度我超凡成仙。那观音菩萨摇身一变，就变成了一绝色女子来，端的生的好看，就像古书上描述的有“沉鱼落雁之容、闭月羞花之貌”。当下就把我惊得两眼发直，呆若木鸡。只到那美女款款来到我的身边，轻启朱唇自称是来自汉水北岸，要去南岸的万法寺烧香还愿时，我这才灵醒过来，立马弯腰驼背，让那女子上身，那女子也没多话，她笑容可掬、娇喘微微地随我来到河心。

蛐蟮：这叫善有善报，恶有恶报！玉帝也真是善解人意，临成仙了还让你饱了一回艳福。

蛐蟮有些羡慕。 ­

黄鳝：坏就坏在这艳福上了，也怪我当时鬼迷心窍，忘乎所以，又怪那女子故意撩拨我，才上了她的当啊。哎呀，我刚才讲到哪里了，叫你别打岔，我记性不好。

蛐蟮：你说你把她背到河心。 ­

黄鳝：对了，就在这时，那女子用她的玉手在我的背后捏了一把，我不知是计，以为她在暗示我什么，就在她的软腰上回敬了一下，女子不仅不恼，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，这一笑更让我有了勇气，你想啊，我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，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，自然也有七情六欲，过去我背过那么多人，其中也不乏有些美貌女子，但她们都是集群而来，多是良家妇女，再说我也有自知之明，我一个孑然一身、居无定所、连温饱都难解决的穷汉还敢奢望什么？但是这个女子却是与众不同，她不仅相貌美丽，且主动大方，这等机会就是弱智也断断不可放过的，于是，我又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，这一摸，我就突然感觉到身上陡然轻松了。我有些奇怪，扭头一看，那女子已升于半天云中，她神情庄重，面带微笑，手持净瓶。不是别人，正是大慈大悲、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。啊！观音显圣！大事不好！我在无意中亵渎了神灵，这罪非同小可，赶忙抱拳致歉，但还是晚了，菩萨头也没回隐于云端，只见她长袖一舞随风飘落一片黄锦在我头上，我揭开一瞧，是一首四言谒语：“人善心不善，你就变黄鳝，准你住田坎，死了尸不烂！”我看了这四句谒语后，就瘫在了河里，从此就成了这个样子。唉！一念之差呀，我的子子孙孙就成了任人捕捉的鱼类了。 ­

蛐蟮：听了你的故事，真让人慨叹，倘若你当初没有私心杂念，就去上天享受去了，一念之差，天上地下呀，可事到如今，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啊，你就认命吧，老兄！ ­

黄鳝：一失足成千古恨！我也明白这个理，可问题是我被贬于十八层地狱了，狠心的人类还不放过我，这不，连菩萨都表了态说我死了尸不烂的，可他们不仅要把我大卸八块，还要大火烹蒸啊！ ­

蛐蟮：那也只能怪你自己呀，先是贪色被贬，后是贪吃被杀，比起我们蛐蟮，你还是一个“贪”字作怪，你看我们默默无闻地为人类劳作，他们尚不放过，何况你呢，毕竟是戴罪之身啊！ ­

黄鳝心里叫屈，它还想与蛐蟮分辩，但此时天色已晚，渔夫不由分说地提着笆篓就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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